【安秋員】世界末日的時候下著傾盆大雨

 

@zero_loversclub
  • Alpha!安俞真xOmega!金秋天xBeta!張員瑛
  • 非典型ABO,私設如山,瀏覽注意
  • 雖然是ABO但甚麼都沒發生,我就純愛混蛋
  • 現實向但時間軸胡謅的8k短打
  • 應該或許大概會有番外
  • 金志垣存在感過強警報

Summary:
當冷靜自持都被本能沖刷殆盡,殘存的就是真誠而赤裸的冀求。
那些悸動那些醋意那些甜蜜那些懵懂,還有那些逐漸質變成愛的所有。
都只因為她是她。

  

  *


  事到如今,說出來可能令人有些訝異:IVE的六邊形全能偶像‧氣場滿分狗狗隊長‧安俞真,是在19歲的前一天才終於迎來了亞性別的分化。  


  *


  按照數據統計,大部份的人們都是在青春期的前段陸續分化,安俞真和張員瑛一前一後入社的時候稚氣未脫,分化理應為時尚早,只是後來雙雙大放異彩,兩顆冉冉上升的未來之星順利入選了出道組,公司只得就著限定團內成員的亞性別比例、分化的可能性、相關的應急措施...等諸多議題開了場漫長的會議,最終還是決定讓她倆相互照應,一起出道。


  雖然後來那些預防性措施都沒用上,而自己最終也不負眾望的成為了Alpha,但撇開團內最小,還沒來到分化年齡均值的李賢瑞不提,幾乎打小一起活動的張員瑛硬是比自己早了兩天分化(雖然她成了Beta,但孰優孰劣也不好說)──這點還是讓勝負欲強烈的安俞真在某種程度上收穫了無謂的挫敗感。


  公司前輩們總會笑著說,呀我們俞真那麼可愛有禮,那麼優秀厲害,不管分化成甚麼肯定都會做得很好的,可安俞真報以笑容之際也總思忖:對我甚麼都會,但唯獨聞不到大家的信息素,而沒有亞性別的自己未來真的能夠好好體恤他人,甚至是擔任隊長嗎?


  遲遲未至的亞性別就像一塊缺失的拼圖,名為安俞真的個體始終湊不完整。


  而在分化前某個下過雨後的夜裡,練完舞的她拖著腳步來到公司天臺,遇見了金秋天正貓著背脊,倚在欄杆處若有所思地吹著晚風。作為練習生一起受訓彷彿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安俞真心想,然後金秋天聽見動靜後轉過頭來,看向她的視線中帶著隱約笑意。


  「果然應該要給姐姐當隊長的。」安俞真噘起嘴,唐突地說。


  「就因為還沒有分化?」金秋天苦笑,伸手招呼安俞真過來。「說甚麼呢。」


  安狗狗搖起尾巴,乖順地靠近,不著邊際地想著究竟是自己長得太快,還是分開的時間太長,以致於記憶中總是身姿挺拔,站在練習隊列最前方的金秋天,如今看上去竟是那麼嬌小。


  這廝腦袋瓜裡想法飛馳的同時,金秋天只是伸手揉亂了妹妹的頭髮,垂著眼角低低地笑:「不用急,俞真肯定會在正確的時間分化的。」


  甚麼叫做正確的時間呢。她苦澀地想,難道是我還不夠優秀,或者不夠努力嗎?


  「......怎麼聽起來像是在形容農產品?收成季節之類的?」


  「呀,很有道理呢?」金秋天抬高眉梢表達認同,接著拍了拍安俞真的肩膀。「那俞真大概是傻瓜?傻~瓜~傻~瓜~幾月摘~?」


  「姐姐怎麼可以這樣說妹妹呢!」


  笑鬧之間她們推推搡搡,而後某種幽微而晦澀的氣味挾在晚風之間,千絲萬縷地鑽進安俞真的鼻腔,她不確定那是真實存在的髮香或者衣物柔軟精和著汗水或其他的甚麼──所以她忍不住想像,那或許是屬於金秋天的氣味。


  *


  作為一個分化得晚的案例,說沒有好奇過其他人的味道絕對是騙人的。


  直井怜令人訝異的早熟,是隊內第二個分化的Omega,氣味據說是跟本人一樣甜美的焦糖奶油香;金志垣大概是受到打擊進而順勢催化,是隊內第三個分化的Beta,氣味據說是柑橘淡香精般自然清新好接受的氣味,兩人站在一起時,金秋天的評語是:就像是橘子奶油瑪德蓮剛烤出爐那樣薰得滿室甜香,溫馨又可愛。


  金秋天本人呢──理所當然,作為最年長的她,是六人當中最早迎來分化的那個。


  直井怜說姐姐聞起來就像一場雨,溫潤而細緻;金志垣覆議,但比喻不三不四,說姐姐聞起來像是梅雨季時的濟州島老家(那不就發霉嗎?直井怜吐槽),讓人很安心;一旁蹦蹦跳跳的李賢瑞生理面尚且跟不上話題但終歸不甘寂寞,說自己雖然聞不到,但她知道姐姐總是很香。


  安俞真曾經試圖從文字、從生活當中描摹身旁親近之人的氣味,但真正迎來分化後,她才發現那些詞彙是如此的空泛而虛無。那個早晨──她還記得那天的首爾下著雨,窗外水聲零落,身體依舊昏昏沉沉,然而打開房門後走向客廳的每一步,她都覺得像在放任自己泅進某種更深層更洶湧的暗流,新鮮的氣味化作電子訊號,溫柔又粗暴地於腦中過電。


  察覺到安俞真的靠近,獨自坐在沙發上的金秋天向她投過視線,眼底滿是閃爍的笑意。


  「早安,是陽光普照般的溫柔氣味呢,俞真。」


  某種無以名狀的物事於那個瞬間哢嚓一聲,在安俞真的心底嵌合。


  她看著她的姐姐,喉嚨一緊,發不出聲音。可安俞真確信自己嗅見絲絲縷縷的細雨,像是透明的帷幕,緩慢地包裹住整個空間和她的皮膚,氣息潮溼微涼,輕輕撫過她歷經整晚分化熱以後仍然些許酸脹的後頸。


  記憶深處那個橫看豎看都是Beta體質的、總是團隊至上、服膺組織、態度滿分,勤奮低調樸實可靠的練習生隊長,在她回到公司後的第一次重逢,竟彷彿羽化的蝶蛹那般迎來完全蛻變,顯得出挑瀲灩,還有難以言喻的吸引力。


  ──現在想想,那或許也是鐫刻於基因裡的Alpha本能在暗示自己。


  因為金秋天在一夜高燒、熱潮與疼痛的折磨後,獲得的是白紙黑字寫著Omega的報告。


  比起擔憂起未來行程安排跟起居安全的職員們,當事人倒是不怎麼在意。


  她說孩子們都還沒分化,所以自己不會受到影響。


  她說孩子們都這麼乖巧,所以自己不會受到影響。  


  最重要的是,她說自己已經努力了這麼久,所以不介意再努力一些。


  夢想近在眼前,如果可以,她還想再堅持一下。


  ──絕對不會影響到孩子們的。


  *


  即便科技日新月異,但在娛樂圈內作為一名Omega必須付出的成本還是相當地高,作為偶像需要面對繁重的排演練習以及日夜奔波的死亡行程,阻斷貼片跟抑制劑固然有效,卻也三不五時會出現反饋到其他層面的不適,直井怜顯然就無法在一季一次熱潮期的一週七天一百六十八小時內都仰賴那些人工產物過活。


  所以後來她跟金志垣半認真半玩笑地在經紀人監督下挑戰了“由Beta幫Omega進行多次臨時標記是否能夠安全渡過整個熱潮期”,沒想到一蹴而幾,結果皆大歡喜,Beta標記是絕對安全的臨時性,又能夠有效舒緩她熱潮期的不適。


  「姐姐的熱潮期都是怎麼過的?」


  在團內迎來了第二名Beta跟第一名Alpha,眾人或坐或躺在宿舍客廳裡商討分化後各種生活小要點的此時此刻,安俞真才突然意識到──不對呀,那眼前最年長的Omega姐姐一直以來又是怎麼渡過的?


  「其實公司得知她們成功之後,本來也想請志垣幫忙的,」金秋天四兩撥千斤,像是突然想起甚麼有趣的事情一般,兀自笑了出來,伸手摸了摸後頸腺體的位置。「可是呢,我們志垣實在是太害羞了。」


  當事者聽聞關鍵詞便發出怪叫,連忙蠕動著找東西遮擋自己的臉頰。


  「明明幫我標記的時候做得很好呀,又快又準還很溫柔,」直井怜曖昧的誇讚顯然讓金志垣縮得更小離得更遠,紅通通的番茄少女在沙發一隅哭泣似的顫抖著。「果然是我家親愛的呢~」


  從零散的證詞當中(金志垣不斷發出聲音干擾),安俞真大致拼湊出了這樣一道畫面:Beta比Omega還要來得渾身通紅,手不知該放哪兒牙齒不知該往哪嗑,角度喬不好姿勢弄不對,臉一靠近就嚇得要哭,幫姐姐做個臨時標記彷彿大逆不道,而當金秋天索性轉身撩起頭髮正對金志垣試圖引導她直接執行時,害羞的濟州島原生種純情黑貓,就整隻炸了。


  「哦那時候可精彩呢,」張員瑛邊回想邊笑,伸長手臂去戳沙發上的同歲朋友。「姐姐妳出外景剛好錯過,志垣又害羞得想死,說是一點證據都不要留下來,就也沒跟妳分享了。」


  「不過現在俞真姐姐跟員瑛姐姐都分化了。」李賢瑞水亮亮的眼睛眨呀眨的,純潔無害地繼續發言:「這樣秋天姐姐熱潮期時也不用老是吃藥、或者貼貼片貼到過敏了。」


  「我好像還蠻健康的,熱潮期若真的難熬吞抑制劑睡過去就好,長時間貼貼片也不太會過敏。」金秋天慢條斯理地拆開新的一盒阻斷貼片,身旁乖巧的李賢瑞見狀就手腳麻利的幫姐姐更新了遍。「這麼多年都順利過來了,不用擔心。」


  她才說完,表情天才李賢瑞的眼睛連續眨了三下,後來沒再開口,於是安俞真猜想金秋天說的大概不全是真話。


  雖然她說得委婉,但話中的意思就是:畢竟標記還是有生理機制的影響。


  即便是Beta替Omega進行臨時標記,在那之後也會產生假性伴侶的依賴症,輕則容易躁動不安、重則會對其他Alpha的氣味更加渴求,雖然眼下直井怜跟金志垣幾乎沒有後遺症,但誰也不能保證金秋天能夠同樣順利,畢竟是正在積極活動的團體,倘若真出了甚麼問題,誰都不好過。  


  「如果真有甚麼問題的話──」團內的第二名Beta,張員瑛眼角柔和帶笑,堂而皇之地開口道:「秋天姐姐的臨時標記,就交給我來吧?」


  安俞真聞言心底咯噔,某種奇異而複雜的麻癢在胸口緩緩泛開。


  她抬眼,直直對上長桌那頭至親妹妹的淺茶雙目,那兒波瀾不驚,毫無懼色。


  *


  事情後來也是這麼發展的。


  安俞真體質向來好,睡眠時間甚少中斷,可那晚一股強烈的躁動驚醒了她。夏天早已遠去,室內不再需要隨時開啟空調,但她坐起身時發現自己渾身是汗,像是堪堪被打撈上岸的落水者。


  夜裡宿舍的空氣暗香湧動,她離開房間本能性地嘗試尋找氣味的源頭,步伐既緩且輕,彷彿知曉自己即將看到的是某個不可言說的秘密。探詢的軌跡最終來到門扉虛掩卻亮著燈的洗手間前,安俞真的呼吸隨著視線逐漸明晰而不覺變得急促,心臟昂揚鼓動,幾乎就要撞破肋骨,然後她看見了。


  看見金秋天低垂著頭,右手撥過被水氣打濕的霧灰色短髮,露出最為脆弱的腺體任由張員瑛啃咬的畫面。


  這個角度雖然看不清楚,但安俞真可以輕易想見年上者那簇起眉頭的樣貌,喘息聲被刻意壓抑,隱忍的呻吟反而燎起她體內那股暗火。金秋天的耳殼泛起粉色,支著洗手臺的左手微微打顫,然後張員瑛的手掌像是感知到了姐姐的不安,沿著她的上臂一路滑下,掠過手肘以及腕骨,最終完全覆於手背,清晰而堅定地將其扣實。


  腺體被咬破的時候,金秋天發出拔尖的氣音,然後身上的味道更加濃郁了,張員瑛亦然,以Beta來說過於張揚的夜來香氣味瞬間馥郁得彷彿整片花圃被厚重的雨水給徹底打濕,花瓣搗碎一地,迥異卻契合的信息素在室內來回交錯,惹得門外的安俞真腦殼發疼。


  ──她知道她們在做甚麼。


  作為一名Alpha的本能在體內暴起,叫囂著佔有。


  安俞真只能落荒而逃。


  *


  已知Beta的信息素即便與Omega再怎麼契合,適逢熱潮期時至多也只能撐上三天。而隨著臨時標記的次數越多,雖然永遠無法比擬Omega接收Alpha標記後反饋的重度依存症狀,但Beta的氣味同樣也會更加恣意地溶入Omega的血肉骨髓,像迎來春雨的大地,名為依賴的初芽將在每個細胞內緩緩滋長。


  同個屋簷下共進同出的宿舍生活使然,成員對於公私界線的定義也日益模糊,食物共享是家常便飯,衣櫃時尚互通有無也屬樂趣的一種。直井怜除了初分化時有過幾次比較嚴重的熱潮期,被金志垣穩定標記後便不再出現築巢的現象,頂多偶一為之和親愛的交換衣物穿搭,彼此慣例地嬉笑逗弄在粉絲眼中只是常見又膩歪的閨密情誼。


  金志垣作為與世無爭的Beta,鼻子不算太靈,分化後的世界對她來說就是五味雜陳,逐一分辨有點麻煩,索性照單全收;而直井怜身為Omega,嗅到的真相顯然比她願意表露得多,可更多時候她會選擇用笑容帶過。


  因此安俞真並不確定她們是否有發現金秋天的氣味和張員瑛的越來越像。


  在那個晚上過後,或淺或重的濕潤花香像是抵死糾纏的亡靈,縈繞在她生活的每個角落,從宿舍到練習室、從舞台到後台,無所不在。安俞真有些氣餒的想,明明臨時標記是件正常不過的事,也不該是甚麼秘密,但當話題涉及那倆人的時候,避而不談竟成了她們之間某種不成文的默契。


  隨著時間流逝,她也無法確定究竟是自己分化後,整個世界逐漸和原先認知產生錯位,又或者是她分化前疏於關注。


  要說金秋天的自我管理向來嚴謹也好;說是身為姐姐不想輕易表露脆弱也罷,可安俞真再怎麼絞盡腦汁思考,也沒能憶起共同生活的一年多以來,身為Omega的金秋天有顯現過築巢行為的紀錄。


  直至那日。


  *


  張員瑛的獨立行程有時多到令人擔心其健康狀況的程度。


  時裝週活動在馬不停蹄的打歌期後接踵而至,接獲通知時是實際出發的前三天,張員瑛接電話時人在客廳,聚在一起看電視的成員們於是也順著對話更新了一遍時間表。通話結束後她抬手揉了揉眉心像在思索甚麼,不過輕吁口氣後便重新專注在桌上的外賣,在妹妹們一切如常的閒聊當中,安俞真捕捉到了金秋天與張員瑛隱晦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濡濕的夜來香氣息在張員瑛出發的那天清晨特別濃郁。


  安俞真佇立在殘留兩人氣味的洗手檯前刷牙時,後頸隱約生疼,模模糊糊之間心底油生一切即將失控的預感,三人之間的平衡如履薄冰、搖搖欲墜,就像老家屋頂早已鏽蝕的金屬管路,遲早會在某個磅礡雨夜應聲斷裂,水花四濺。


  *


  後來幾天生活一切如常,該休息的休息、該練習的練習、該吃飯的吃飯,偶爾兩人在同個空間共處,安俞真會偷偷盯著金秋天後頸那塊貼得歪歪斜斜的阻斷貼片瞧,她也不明白如今心中流竄的想法如何歸類,但她的姐姐看上去還是那麼不慍不火,就連待在氣味混雜的會議室裡眉頭也絲毫不動,平穩淡漠得彷彿她是個不受信息素驅使本能的Beta,而非Omega。


  所以當她某個下午踏進玄關,發現宿舍走廊被四散的衣服弄得一片狼藉時,第一直覺是家裡遭了小偷。


  在她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機,尋思要先報警還是通知經紀人之前,眼角餘光才瞥見玄關有另外一雙鞋歪倒在旁。


  循著細微的聲響探頭,安俞真輕手輕腳地推開大通鋪的房門,空氣突然脹滿了山雨欲來前夕的悶濕,涼意自指尖沁入,勾起微微麻癢,而肺葉像被驟然淹過,令她呼吸一時遲滯。然後她看見金秋天正裹著張員瑛的外套躺倒在地,手裡還拽著一條圍巾湊在鼻尖聞嗅,妹妹們的衣物在她周身散落,像胡亂砌成的堡壘,將最柔軟最脆弱的自己本能性地包藏在內。


  「姐姐?」安俞真低聲呢喃,嗓音比預期中的沙啞,感覺從嘴唇到眼瞼都在發顫。「妳還好嗎?」


  「俞真......?」


  金秋天聞聲先是肩膀一震,接著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和她四目相接。小而珍貴的姐姐頭髮蓬亂,看上去還沒醒透,望入自己的眼神比平日還要迷離而濕潤,眼尾被內分泌催化而微微泛紅,即便隔著幾步之遙,她也能夠看到她的耳殼染滿粉色。


  隨著Omega支起身體的動作,稍大的外套於焉沿著窄瘦肩膀線條滑落,然後安俞真看見熟悉的衣物正被金秋天穿在身上。


  ──昨天穿去練舞的,回來後還沒扔進洗衣機的,自己最近總穿著的,鮪魚圖騰的T恤。


  眼前是她身為隊長時總是感謝的、作為妹妹時非常敬佩的,平日裡最喜歡調侃的秋天姐姐。


  拿著張員瑛的衣服尋求慰藉,穿著安俞真的衣服索討抱擁,在滿溢妹妹們氣味的環境中蜷縮著築巢的秋天姐姐。


  比起亂套的思緒,事實其實簡單不過:Beta留下的臨時標記已然失效。


  眼前只是個迎來熱潮期的Omega,是作為Alpha的自己無時無刻都在渴求的,她的姐姐。


  「不要看我......」


  隨著金秋天渾沌的大腦自情潮中逐漸清醒,她總是自持的表情也變得慌亂,雙手在空中虛軟而徒勞地揮舞,試圖遮掩。


  「都到了這種地步也不願意和我尋求協助嗎?姐姐?」


  「明明都讓員瑛進行標記了不是嗎?」挫敗感在話語脫口而出後莫名湧現,安俞真懊惱不已。「對姐姐來說,我就這麼不可靠嗎?」


  「不......」金秋天搖頭,話說得斷斷續續:「我只是、好討厭......」


  妳看,明明連要擠出完整的句子都那麼艱難了啊。安俞真澀然地想,她沒再發難,在距離金秋天還有幾步的地方蹲下,試圖伸手碰觸對方作出安撫,但對方只是縮起身子迴避,眨著氤氳的雙眼看她,目所能及的臉頰脖頸也早被洶湧氾濫的熱潮給淹沒,那是安俞真全然陌生的金秋天,剝去平日的穩重與正直,無助卻坦率地露出慾望,像是被雨水打濕的白色山茶,色彩瀲灩,等待摘採。


  「討厭、這副身體,」金秋天還在執拗地搖頭,才開口就覺得自己聽起來就像在無理取鬧,明明不想哭泣的、明明不想示弱的、但熱潮期讓她變得比預期的還要脆弱。「這個、被亞性別操弄的自己......」


  恍然間,安俞真聽見耳邊雨聲淅瀝,接著轉瞬化作傾瀉而下的滂沱大雨,濕潤的草腥味脹滿鼻腔。


  年上者的信息素終於破開了長久以來的桎梏,襲來的雨勢冰涼磅礡,彷彿挾著清晰可辨的巨響,毫無保留地落在安俞真的身上。


  ──她怎麼就都沒有發現呢。


  金秋天從來不是不受影響,只是慣於隱忍,把所有生理反應藏著拽著,直到最後連她自己都相信那是常態......但怎麼可能呢。


  安俞真的信息素再怎麼溫和也終究是個Alpha,剛分化時還學不會收放,偶爾情緒起伏大了些,同屬Alpha的公司職員們還會提醒自己要收斂點,否則出去外頭刺激到其他Alpha可就不好,她的認生模式於是因應而生。所以啊,其實一直都有小小的徵兆在那,好比自己習慣性地趨前玩鬧、或者討論舞蹈隊型時,氣息交錯之間,她的姐姐偶爾會兀自陷入僵直,隨著淺淡的潮氣漫溢又迅速消弭,金秋天才慢悠悠地向安俞真揚起笑容,有點難為情又快樂的那種。


  ──她怎麼就都沒有發現呢。


  致使金秋天沒辦法像以往那樣仰賴阻斷貼片和抑制劑就好,需要由張員瑛來提供臨時標記的理由,就是自己啊。


  「明明說甚麼都不想成為妳們的累贅啊......」


  柔軟燙熱的手不知何時攀上安俞真的肩膀,細弱電流自接壤處竄爬神經,燒得腦子暈暈麻麻,她甚至感覺得到毛孔正逐一舒展開來,只為乘載更多源於身前那人的氣味。


  「姐姐怎麼可能會是累贅,」她有些慌亂,試著讓語氣聽上去更加懇切:「明明就都是因為我啊......」


  安俞真屏住氣息,仍是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小心翼翼地替姐姐撥開被汗水打溼的前髮勾至耳後,可當真的對上金秋天的眼神時,拘謹與理智都失去了意義。


  她的姐姐微微偏頭,嗓音很輕,用手將微卷的髮尾撥開,露出最脆弱的部位,由下而上探詢地望進安俞真的眼底。


  「幫我。」


  當所有冷靜自持都被本能沖刷殆盡,殘存的就是真誠而赤裸的冀求。


  嗅覺、觸覺、聽覺和視覺接連遭受衝擊,論儒教小狗再怎麼乖順也難以繼續壓抑基因裡的Alpha本能,她咬緊牙關,總是穩妥收放的信息素像被撬開閘口,不受控制地如烈日般曝曬,兩相碰撞之際,整個空間恍若迎來一場不合時宜的冬季太陽雨。安俞真內心的狼躁動不已,爪子在心口不斷撕撓,她多想要逕直走過去,拋開禮數拋開矜持拋開後續可能得面對的所有麻煩,就這樣順勢將金秋天壓在床上,讓她露出後頸,來回吮吻她的腺體,然後用牙齒啣起那處被蹂躪得發紅的肌膚狠狠咬破,再灌入自己的信息素,取代那股花香,從裡到外都將她佔為己有──


  那很簡單,但她不能這樣,也不想這樣。


  安俞真用盡所有力氣按捺獸性,將虛軟的姐姐小心翼翼地撈進懷中,動作彆扭又僵硬,比起擁抱更像是托著,她可以感受到妹妹的手在腰後堅守分寸地緊握,兩人劇烈的心搏在這裡合而為一。金秋天於是選擇伸手賦予擁抱一詞意義,手指自安俞真上衣的下襬探入,沿著腰部的肌膚一路向上撫至泛著薄汗的背脊,感受到Alpha隱忍的緊繃。


  細微的酸楚與被珍惜的實感如蜜般在胸口漫開,她輕喚:「俞真吶......」


  籠著金秋天的安俞真已經無法只靠鼻子換氣,張口之後氣息變得急而淺,她低頭埋進潮氣的源頭,親吻那人白皙得過份的側頸,唇瓣感受到聲帶震盪帶來的酥麻,安俞真忍不住把雙手握得更緊,指甲幾乎嵌進肉裡,那股鈍痛擠出一聲幼犬般委屈的嚶嚀。


  金秋天抬頭,輕輕咬住下唇,轉而揚起似是微笑的弧度向年下索討親吻。安俞真先是一愣,而後氣息驟然變重,簇起眉頭笨拙地調整頷部角度,確認嘴唇待會能夠降落在正確標的。


  10公分。

  

  5公分。


  3公分。


  「姐姐,」在初吻的臨界點前,乖巧小狗還是真誠地問道:「我可以親妳嗎?」


  明明主動權操之在己,徵求同意的樣貌卻又像是懇求那般可憐兮兮。安俞真說完下意識地用鼻尖拱了拱金秋天唇角的痣,像是不依不撓的大型犬,濕潤鼻頭灑著熱氣,湊到主人的頰邊等待一個允諾。


  金秋天忍俊不禁,如實說出想法:「妳好像一隻被淋濕的狗狗。」


  19歲的安俞真原本還想抗議,20歲的金秋天卻不分由說地將她扯進一個吻裡。


  「是姐姐先開始的。」氣息交融的時候安俞真悶悶地嘟噥道,她臉頰通紅,大部分的字句都被來回輾磨的唇瓣給攪得黏糊不清,金秋天在換氣的空檔笑出聲來,說所以呢?隨後又被使勁地吻過。


  「所以。」安俞真拉開距離,額頭抵著額頭,嗓音是被情潮燒灼後的嘶啞。


  所以逃跑已經太遲了。


  *


  或許事情從來沒有那麼複雜,因為在Alpha和Omega這層古老迂腐又無藥可救的隸屬關係之前,她們先是對等的人類;也或許這壓根和Alpha或Omega無關,畢竟追根究柢,一切只是和安俞真與金秋天有關。


  那些悸動那些醋意那些甜蜜那些懵懂,還有那些逐漸質變成愛的所有。


  都只因為她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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